敬愿山

间歇性失踪
很喜欢被评论(^ ^)
只发自己想发的

【茄花】后街实录

番茄第一视角,te,4k+

bgm《藏起来》

以下。





灯光太昏暗,花少北不在乎。手指抚上琴弦,滴滴答答流出几个音符,张嘴也没能哼出成调的歌。远处传来一阵东西破碎的声音,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哀嚎。凄惨,苍凉,为这本就灰色的夜染上几滴深红的血色。


琴声停了,随着那些痛苦的声音一并停下了。他不愿回头看声音的来处,准确来说是扭不过头。后街暗也有它暗的好处,毕竟更像个来去自由的避难所。


起身拂去身上沾上的灰,抬头望去天边已经蒙蒙亮。他握着琴弦的手随着什么节奏敲着,在一阵出租车呼啸而过的嘈杂声中默默开了口。


“五点整。”


后街是个什么地方,没人说得清道得明。


——————

花少北是转学生,一开始人生地不熟的他总在课间盯着窗外的几棵树发呆。可这人交际能力出奇,平常话少却也在短时间内和大部分同学打成一片,时常有隔壁班同学在班门口喊他出去打球。这人长得也是太优越,坐在靠门的同学悻悻向花少北反应,这周别人给你递的第九篇情书了,你好歹给别人点回应。花少北笑着接过蓝色信封,转手塞进抽屉搂着同学出了教室,笑的很当真,但话音里也听不出感情。


我知道,那些情书他压根看都不会看。


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这是在某天我第八次偷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把那一沓五颜六色的信封塞进个黑色布袋子里,至于那个袋子去向何处,就是我偷看不到的了。


同桌问我,昨天老师布置的题你做了吗?我不动声色地把作业本递给他,同桌道谢我也没理会,心里全是那个后排睡得昏天黑地的家伙。


刘海长了,因为他一直在撩头发。很白,体育课他撩起球衣擦汗时看见了他的腰。很瘦,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还是很好看。很爱笑,笑的很张扬,很肆意,我怎么看都看不腻。


暗恋让人盲目,我的眼神几乎像502似的黏在他身上,偷窥狂搬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的出现让周围所有风景都黯淡,全世界只有他是彩色的。


除了这些眼神交流,我和他也不是那么不熟。我横穿操场去对面教学楼送作业,一个篮球差点砸我头上时他闪现过来用手替我挡了一下,当即手臂便红了一大块,白皙的皮肤更是看得清楚。我还是被吓得往后连退几步,等人群拥上来时我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吧?”


他回头问我,刘海汗涔涔的塌在额头上,仔细看脸颊上还有几滴水珠,一件白色的球衣,数字是11,右手手腕有个蓝色的护腕——我记得一清二楚,因为这段在我脑海里早不知道被我来回复习了多少遍。


“没伤到吧?班长?”他见我没反应,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听出来他尾音忍住的笑意,知道这是在笑我这幅不知所措的表情,赶紧摇头称没事儿。


他手腕已经青了,不用想都知道那计球力度多大,要是他没拦那一下,现在躺地上的就是我了。我执意要送他去医务室,他摆摆手告诉我把作业送到才是当务之急,我这才意识到臂弯里的作业本,闪身向教学楼奔去。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怎么知道我是班长”“他留意我了”“看来他记得我”等等的想法充斥在我脑海。一时间懂了言情小说里那些浪漫的心动桥段的含义,但又反应过来是在他身上了解到,瞬间再度不知所措。神志不清地回了教室,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向我解释作业不交的原因,我又一次望进他眼眸,心突然安定下来。


他也常踩着早自习铃声进教室,又迅速闪向末排座位的方向。我眼神跟着他的方向迅速移动着,轻轻咽了口口水。


班长总在早读时候有特权,于是轻轻下了位到花少北桌子跟前,食指叩响他桌面:“同学,作业。”


花少北的黑眼圈明晃晃的暴露在我眼皮子底下,瞳孔里的困倦尽管用着最快速度被主人替换成笑意,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晚点吧番茄同学,成吗?”


我这自称是铁面无私的班长第一次破了例:“成。”


他明晃晃的笑容在阳光下耀眼的很,像什么无价之宝,我当宝贝来回品了很久。为什么看到他会安心,为什么在我黑白的梦里他总是彩色的那一笔,为什么夜夜的思念都溢出了窗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克己复礼,少把主动发挥在不该发挥的地方等等等等。我羡慕别人的相濡以沫,但又忘了遇见爱情的几率,总像个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旅人,纠结又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现在看见他,我明白了、我这脑袋瓜终于反应过来了。既然浪漫无处消磨,那栽他身上也无妨。


——————

拜他所赐,我每天学校、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发生了些许改变。但也不是什么大变化吧,也就是放学后会和他一起去校门口的烧烤摊买火腿肠,他一根我一根,在店门口一起傻愣愣的吃完再一起走段路。我欣喜于每每分离时他总会回头和我说句“晚安”,平平无奇的道别被他染上暧昧的气氛,我也只得点点头,回他一句“早点休息”。


冲动过,问他可不可以同他一起回家,他手指划过我鼻尖笑我矫情,哪儿有男孩送男孩回家的事儿啊?我像掩饰什么似的锤他一下,堪堪解释只是问问。


我的乌托邦永远只停止在这一瞬间,或者说在踏进小区单元的那一瞬间就会猝然崩塌。我的家庭几近变态,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如果我这么说,我想能有很多人和我感同身受。


从小我的成绩就不错,不是因为脑子灵光,只是有这专制主义的父母我也很难成绩不好。小升初是凭我叠成厚厚一沓的奖状,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是凭我全市第一的中考成绩,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永远觉得我不够好、不够优秀,甚至时常给我两巴掌来警戒我少骄傲。他们骂的很难听,从我有记忆以来便是这样。他们不爱我吧,我一直觉得,直到他们有天告诉我我要有个弟弟了,直到我不小心听到他们在房间讨论出国久居,主语是“我们仨”,没有我的我们仨。


太黑暗太窒息,我哪儿愿意踏进那里一步。所以在第99次听到花少北对我说晚安之后,我决定迈出雄伟的一步。毕竟乖也乖了十多年,这回我就偏要做个叛逆青年,还偏就不听话。


不听父母的话,也不听花少北的。


我跟着他回家,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跟踪,尽管像个拙劣的偷窥狂但我总有种自信他没发觉我。走了很久很久,走到月亮在我正头顶,走到我觉得时间都快暂停,他才停下来。周遭很暗,只有几盏灯还亮着,像片落寞了的居民区。


花少北不知道从哪儿变来一把吉他,坐在路灯下轻轻扫起琴弦,一阵旋律涌出来。我不敢出声,只得在他视线盲区的角落里暗暗感叹。几个音符蹦出来,很快又衔接起来,连贯起来终于成了曲调,在月光下静静流淌。我听出来,他弹的是《安河桥》。


一曲到尾,琴声停了。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在不远处:“欢迎来后街,班长。”


我一愣,脸颊像被烧了似的滚烫。瞒不住了,只能探出头来堪堪看着他。他的侧颜在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鼻梁是极为完美的,下颚线是极度完美的,哪怕是发丝都在灯光下显得浪漫至极。


他没怪我,只是又给我弹了几首歌,又像往常一样跟我打打闹闹开开玩笑,嘲讽我原来好学生也会离家出走。我笑着伸手去捏他脖子,袖子拉上手肘,一道赫然的血红色伤口展现在我和他面前。他抓我手腕,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挣脱不开,这才感受到他真正的力气。他问我,怎么回事,声音是颤抖的,能感受到他手也是颤抖的。我再次尝试摆开他手,还是以失败告终,脸上艰难维持着刚才的笑,语气不自然的解释是不小心烫伤的。


他猛的站起来,吉他被惹出一阵难听的噪声。他瞪我,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吓人。


“谁动你?”他开口,像是咬着牙低吼出几个字一样,“你别骗我,这是烟头。”


一晚上再次被戳穿的我再次难堪了起来——是昨天周测成绩下来我爸恼怒之下干的好事,我早习惯了也只当是我生活里丝毫留不下印记的东西,可他把这看那么重,甚至摆出副上阵杀敌的杀意来。所以我只能解释,说着说着就说多了,再度把话题引回伤口这儿来时我才意识到絮絮叨叨之间恨不得把我家底都告诉他了。自己不由得吃惊,这些事我藏了太久,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我都没讲,这才认识花少北不过几个月,倒是把这些事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他叹气,不怨我讲了这么久。又坐回我身边抱起吉他开始轻弹,悠悠的琴声,仍是《安河桥》。


“今天难得安静,你只当是解脱。”他在弹完最后一个尾音的时候开口对我说,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街边的路灯也显得没那么亮了。


他回头,和我撞上目光。我看不出什么感情,也看不出他的困意,只觉得他眼睛可真漂亮。我同他说,我真想把这个夜晚私藏然后永远占为己有,他弹我一个脑瓜崩又轻生宽慰我:


“以后夜晚的后街,就属于你我。”


我掩饰不住眼睛里的震惊,只怔怔看着他不说话。他又笑起来,微微点点头,像是在肯定我的想法一样。有生之年,我这种人居然也碰上了这种概率的幸事,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站起来问他,不会是因为我的故事太惨所以可怜我吧?他骂我傻,也站起来和我平视,甚至我要微微抬头——我不禁凑近他,突然感觉后颈一热,是来自他手心的温度。我和他接吻,在今日的第一缕阳光下,和他在对方的喘息中互相倾诉爱意。我同他交换呼吸,恶趣味的向他表达占有欲,他统统接收甚至吻我的力度更大。我好满足,在他的眼里能看见我我便很满足,能尝到他嘴唇的味道我便很满足。果然,因为爱他我也成了庸俗的凡人。


第99声晚安,换来第一声“我爱你”。


——————

我很爱他,是真的认定了的事。尽管在学校里我跟他还保持着莫名的距离,但目光在空中对上时他总会给我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有天放学,他懒洋洋地趴在我背上同我絮絮叨叨地说他困,真想赖在学校睡一觉,这样明早上也不怕迟到。趴着趴着就轮到我背着他走一路,我们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好长好长,他在我背上笑个不停。我同他讲,你要是清醒了就下来自己走,但还是把他往上掂了掂,他把下巴抵在我锁骨上,软糯糯地叫我好哥哥让我多捎他一程。


后街算是我跟他的避难所,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从我背上跳下来,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那把熟悉的吉他——吉他背带是我送他的,叫什么文字风暴,花纹灿烂的不得了。


他笑嘻嘻:“辛苦了番茄,一路送我回来。”


我摆摆手,故作姿态做作地应:“为你服务。”


他又开始弹琴,弹的是《藏起来》。他唱:有人相爱,有人夜里开车看海,我开始理解那些被拒999次的学妹为什么还要执意给他送情书了。我跟他开玩笑,如果我给你送情书你会不会回信?他手上没停止扫弦,但眼神已经定在了我身上。


我听见他说:“我给你回813篇,够不够?”


我愣神,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手指伸进他头发里一计猛揉。他太会说话,明知我就算给他写611篇也不敌他813篇的遥遥领先,这是在欺负我比他小吧!笑着笑着眼泪出了眼眶,抹去泪花之际瞟见他脖子上有深深浅浅几道疤痕。


这回轮到我猛的站起来红了眼眶,像那时的他一样。


他眼睛里有一瞬间的不解,但只是闪了过去。琴声戛然而止,他弹琴的手扶上他的后颈。我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怎么开口。


“被我爸妈打的,你有权利知道,”他悠悠开口,语气云淡风轻得像不是自己的事儿一样,“我们其实是一类人,番茄。”


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我无数次庆幸,他有比我好的家庭,比我好的性格,我就是没想到为什么他常在后街逛,为什么一开始不让我送他回家。


他没扶我,也没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难以捉摸。应景似的,远处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和东西破碎的声音,凄厉苍凉,让这本就黑暗的后街更蒙上了一层雾。我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他,刚好碰见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像是在无声地告诉我:你没猜错。


我和他都支离破碎,但又互相拥抱彼此,相互取暖。我紧紧地抱着他,无声的流泪。我看遍了他身上的伤口,看到他常戴护腕的右手手腕上的一道道疤。


“你得有光辉未来。”他说。


——————

难得的周末,我又离家出走了,因为他们不满足我全班第二的成绩。心里已经麻木了,离家出走也麻木了,他们对我的不辞而别也麻木了。麻木的一家,都在等对方给彼此一个解脱罢了。


花少北有段时间没来上学了,从上次听他唱《藏起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总是会回头看他空落落的座位,盼着那个熟悉的微笑再次出现。


可我没等到,只能一遍遍循环《藏起来》,以至于像精神病一样的觉得他是不是也藏起来了。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天边从橙红变深红,又慢慢暗下来,直至月亮和星星的出现。等我回过神来,我又走到了后街。


这天的后街有些不一样,但我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我坐在我常和他一起弹琴的地方,看着头顶一闪一闪的路灯发愣。


我听到了几声呜咽,几声怒吼,几声喘息;重物落地,水滴滴落,苦苦挣扎。本以为是不是太想他以至于出现幻听,但转念想,也不至于有这种幻听。我闭着眼睛去听,越听越痛苦,但听觉似乎被放大,每一声都像在我耳边。


角落里闪过一道不亮的光,我侧目去看,是个船型的东西,旁边有条花里胡哨的带子。


是吉他,是吉他背带。


我怔住了。


我像踩着棉花一样,不真实的走近那个角落。我往拐角里看,望见个趴在地上的熟悉身影和血红色。


无意识地猛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花少北的手在往我这边探,但还是够不到。他冲我笑,用他已经染了红色的脸扯出个笑给我看。他张张嘴,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看着他,那个属于我的他,却不自主的腿抖得不行。


我读懂了他的嘴型:“超度我,离开这里。”


——————

我再没回过后街,再没见过他,不止是高中三年,是往后千千万万日子里都没再见过他。我也在想,他会不会真死在他那个狗\\\\日的家里,可这也只是想想,我根本没能力救他。就像那个黑暗的夜晚,我只能看着他哭,然后在他几近哀求之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我后悔了无数次,怎么没替他报警?难道就是因为他让我闭嘴?怎么没留下来救他,就因为他让我走?想了几万遍,得出的结论只有我迷信他,几近虔诚。


即使他离开我,我们也能找到各自的归宿。不过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我考出了那里,去了全国顶尖的学府读书。在每天来往于宿舍和图书馆的日子里,我依旧在抽空想他。他像末日下的狂花,敛去所有坏的杂质,笑的张狂。


爸妈和我没见过几面的弟弟真的去了国外,唯一的交流是每个月打给我的生活费。我不置可否,钱嘛,多出点总比差点好太多。我日子过得充盈,却总好像差点什么。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我保送了研究生,我的好友赶来祝贺,对我说:“你的光辉未来到来了!”


我想起他对我说过,我要有光辉未来。可他不在,我的光辉便永远未来。后街的故事被我藏起来,和他的身影和笑容一起,藏进那611篇情书里。这便是我第611篇情书,算是有个体面的结尾。


既然等不到你那813篇情书,那我就带着我自己来找藏起来的你,再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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